和蒋越挤在出租屋的第三年,暴雨淹了家。
我难受地趴在他肩头。
他说心疼,转头捐了一个亿,眼也不眨。
一群京圈少爷开玩笑:
那么多千金小姐上赶着,就非得玩个穷鬼?
蒋越眯起漂亮的桃花眼,轻笑:
我宝贝能为了攒钱买戒指,一天打三份工,她们能?
又有人突然问:
那姑娘要真求婚呢,不是跟丁家要订婚了?
玩玩而已,还真能娶回家?
顿了顿,蒋越语气笃定:
再说,温槐这辈子都不会知道。
他不知道,我就在门外。
1
我是赶了一路暴雨来找蒋越的。
实验室的白大褂湿透贴在身上,像是坚冰一样刺骨。
却都不及那话,冰锥一样戳进心脏,疼得人浑身恶寒。
包厢里,对话还在继续。
那是,人要是知道了,不得气疯。
包养了三年的小白脸,随便出手就是捐一个亿,电视剧都不带这么演的哈哈。
蒋少意思是,到时候直接拒了?
蒋越抬手示意侍应生开酒,漫不经心开口:
拒什么拒?没玩够。
说完,他捏着下巴垂眸思索。
过了会,玩世不恭地眯眼笑起来,眼尾的红痣愈发鲜艳:
你们说,要不提个分手吓吓她,毕竟我月薪三千,可不能耽误人家不是?
蒋少这么玩,真不怕人跑了啊?
这你就不知道了啊,哥提了多少次分手,哪次不是温槐哭着求复合。
蒋越显然很受用这话,懒洋洋地朝那方向微抬酒杯。
被敬的人受宠若惊地回敬。
这时,有人啧了一声:
这么贱啊,跟没人要的狗一样,这不上赶着让人白嫖……
包厢外,我再听不下去了,拖着灌铅一样的腿,失魂离开。
手揣进衣兜,在摸到戒指盒时,像被烫了一样抽出来。
而身后,热闹的包厢渐渐安静下来。
蒋越一手搭着椅背,一手转着酒杯,面无表情地斜着眼睨刚才说话那人。
所有人都悄悄地觑他神色。
都是京圈公子哥,但也分三六九等。
蒋家在京市横跨政商军三界,蒋越又是老爷子一手带出来的继承人,谁都不敢惹这位祖宗。
蒋少,我喝酒喝懵了,不该说嫂子的不是
刚说话那人抬手,狠狠扇着自己巴掌,不停道歉。
周围人解围:
蠢货,不知道咱们嫂子是京北大学的研究员啊?高知人士,你也配说?
等那人脸上肿起包,蒋越才淡淡出声:
行了。
王家的?开制药的?
王翎猛猛点头。
蒋越躬身,漫不经心地一手拖着侧脸,一手抬了抬酒杯:
京北最近的研究……
蒋少,我懂我懂,谢蒋少给个机会孝敬嫂子
不等他说完,王翎飞速接话。
2
我魂不守舍地回家。
脑海又回荡起刚才听到的话:
这姑娘是真傻,被骗也算活该。
三年前那会,蒋少大冒险输了,在 KTV 装男公关。
前几个女人进来,都明白是怎么回事,就她,真信。
是太傻了。
看不出来满是破洞的毛衣,是巴黎世家最新款。
不知道随便的一块银链表,是顶级奢侈品理查德米勒的千万名表。
听人一说,好赌的爸,生病的妈,以为看到了曾经的自己。
对着那张酷似日剧男主的美少年的脸,满眼柔情。
却不知道对方掂量着。
【啧,蠢货,这么离谱的话也能信?】
废了百般力气劝人从良。
又陪着找正经工作。
明明刚做了研究助理,一个月也就几千块。
却舍得掏出来两千,给他买像样的正装。
而自己,一件风衣,穿了三年。
他呢,总是眯起桃花眼,漫不经心地笑着:
漂亮姐姐对我这么好,我可要好好报答。
说着便抱着纠缠在一起。
二十岁的青年,初尝禁果,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。
租的老房子隔音差,我越是咬着唇不出声,他越是要使出浑身解数。
每回都要被逼得小声求饶,一次又一次,他才肯偃旗息鼓。
他漂亮,爱撒娇,喜欢做饭。
我真以为,我们会黏腻一辈子。
甚至在打算求婚后,多打了两份工,攒钱买戒指。
3
回家路上,路过了蒋越平时回家的地铁站。
站口聚集了很多人。
消防员、医护人员、刚被救出来的人……
我停下脚步。
手机收到消息。
【姐姐,我手机掉水里了,刚修好。】
【给你带了小蛋糕,马上到家~】
消息后跟着的表情包,是线条小狗举着爱心。
配文: 【小狗最喜欢你啦】
我有一瞬恍惚。
过了很久,抬手打字:
【我在地铁站,黄庄 A 口。】
没过多久,蒋越出现在转角。
青年身形颀长,唇红齿白,皮肤白得泛光。
简单的白 T,灰色兜帽外套,深蓝色牛仔裤,硬是被他穿出了明星的气场。
很惹眼,周围不少人悄悄地看。
不是说在家好好待着吗?
他责怪道,解下外套罩在我身上。
明知道自己容易生病,还跑出来淋雨。
熟悉的青绿松针般的淡淡气息,一瞬间笼罩了我,激得我鼻腔酸涩。
我以为你死在里面了。
我伸手指了指地铁口。
我以为我会歇斯底里,但实际上,喉咙像是坏掉的吹风管。
沙哑、哽咽、疲倦。
你说刚上地铁,接着就没了消息。
新闻里说地铁被淹了。
我很害怕,冒着雨走了很久,才走到这里。
有人拦着我,不让我下去。
我说不行,我男朋友还在里面,要死也要死一块。
蒋小越——
我抬头,泛红的眼眶直直盯着他。
我担心你,担心得差点丢了命的时候,你在哪?
他垂下长长的鸦睫,遮住了那双总是笑眯眯的桃花眼,遮住了眼里翻涌着的波涛。
或许是游戏的份量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。
又或者他在心里嘲笑,这傻女人,连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。
他只是别开脸,轻飘飘地笑着回:
当然是在给姐姐买蛋糕的路上啊。
不是的,你和一群公子哥聚会,纵情声色。
把我的真心,放在地上践踏,毫不留情地嘲笑。
没等我继续追问,他背过去蹲下。
上来,先回家,别真生病了。
蒋越就这样背着我,淌过及腰深的泥水。
耳边是我轻飘飘的陈述。
回什么家?蒋小越,我们家,没了。
3
我们租的房子在老小区的一楼。
九十年代的板房,排水稀烂。
推开房门,一地狼藉。
一米深的浑水里,飘着蒋越买的情侣牙杯,情侣拖鞋,还有精心制作的照片墙……
那些照片里,我们在生日时笑着糊对方满脸奶油,过年时一起放仙女棒比心……
好多浪漫的时刻,都因为泡水变得模糊扭曲。
完了,都不能看了。
蒋越把我放到鞋柜上,捞起一张张照片,眉骨越皱越深。
我张了张嘴,很想问——
【玩玩而已,也值得为这些片刻遗憾吗?】
但最后只是简单开口:
没了就没了吧,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。
不重要?这不重要,那什么重要?
蒋越纳闷地盯着我看,眼神有些委屈巴巴。
因为是你骗一个姑娘三年感情的战利品,所以格外重要吗?
我捏了捏手心,抿着唇,到底没问出口。
4
房子淹了住不了人。
附近的酒店要么人满为患,要么价格奇高。
又一次,我们被告知一晚上四千。
于是只能挤在大厅的人群里,靠着墙角坐下,想下一步去哪。
隔壁有年轻姑娘闲聊:
他爹的,能不能突然来个富二代,莫名其妙地爱上我,再打我一百万。
别说了,你看热搜了吗?我真的羡慕死丁璐了。
顶流女星就算了,京圈格格就算了,未婚夫还随手就捐了一亿,壕无人性啊。
这一亿,还是未婚夫顶着两个人的名字捐的,真别太爱了。
身后,蒋越肌肉突然绷紧,接着贴在我耳边黏腻地撒娇:
姐姐,四千就四千,要不住了吧。
身后青年温热的身体,微微发抖。
已是深秋,他把外套给了我,自己只穿了 T 恤。
从前,我一定会心疼他,拿出三分之一的工资,就为了宠着他。
可现在,我拧了把他大腿,语气淡淡:
自作自受,该的你。
我顿了顿,用开玩笑的语气,不屑地说:
你要是跟人未婚夫一样,捐个一亿跟玩似的,我至于过这样的苦日子吗?
说完,我就猛地咳嗽个不停。
蒋越轻拍着我的背。
等我缓过来之后,才低下头,轻咬着我耳朵,夹着嗓子说:
懂了,姐姐嫌人家穷了。
是我不好,没能力让姐姐住上大别墅,害得姐姐生着病,吹着冷风,找不到住处,都怪我……
我以为,我不会掉眼泪了。
可听着他那么情真意切地说,说没法给我更好的生活。
我还是眼眶一阵酸涩。
他同过去一千个日子一样,眼睁睁看着我被生活磋磨,为了他甘愿受苦。
再随便说上几句虚情假意的漂亮话。
甚至心里,还以此为乐吧。
对,都怪你。
我打断了他。
蒋越停下絮叨,脸上一片空白。
是了,以前听他这么说,我一定会哄他:
不许怪自己,我心疼,我会心疼,知道不?
而现在,我转过身,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:
不然呢?你月薪三千,连京市一个卫生间都买不起,难道要耽误我一辈子?
你不会真的以为,我想跟你在出租屋过一辈子吧?
蒋越愣怔住,好半天才僵硬地笑着举手:
我……我可以加班——
我不想再听谎话,推开他。
逗你玩呢。
余光里,蒋越紧绷的肩膀骤然垂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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