绍山把我从乱葬岗救出来,对我一见钟情。
他求了他义父,要把我带回江南成亲。
去拜见他义父的路上,他提醒我。
义父心狠,不好相处
那人为了稳权,连妻子都能送进宫。等他造反成功,被告知妻子早死在冷宫,坟头草都两米高了。
义父一滴眼泪也没流,却又跪在坟前,把死人挖出来拜了帝后之礼。
绍山越说越摇头。
而我越听越发抖。
我勉强笑着,问:
敢问你义父贵名?
1
绍山一愣,似乎没想到有人敢大着胆子问这种话。
随即体谅一笑,你久在山里养伤,不知山外事也难怪。
他说这几年江山换了主子,他义父便是从前陇西绍家的二爷,如今的新帝。
绍山垂头过来,低声在我耳边道:
名唤道寂的那位。
绍道寂。
马车驶进宫门甬道,柳色黯淡。
我面色苍白,拽紧车窗边的缠金穗子。
绍山以为我是被他义父的名头吓到了,安抚握紧我冰凉的手,失笑。
怎么怕成这样,怪我,不该跟你说那些。你放心,义父养子多着呢,我是他最不放在心上的一个,此番进宫最多见见太后。
闻言,我才勉强笑笑,暗中怪自己稳不住,一听那人名字就慌了。
我靠着车壁,拍拍自己脸皮。
没出息。
当年冷宫里的金慈儿早就死了,估计皮都烂完了。
现在我是阿瑛,乱葬岗里贫民的弃女,容貌没一处和当初的自己相像。
亲娘来了也认不出。
当务之急是赶紧进宫走个过场,早早换了身份回江南找我那听说成了水匪的大哥脱身。
届时管绍山的老子是谁,天高皇帝远,谁也找不到我。
只是……
我悄悄望向身边给我剥石榴,笨拙哄我安心的绍山,有些心虚。
绍道寂也算亏欠我,那么我骗一骗他养子,也不算太坏吧。
2
太后果然没认出我。
她还是当年那副温良多愁的模样,掌心捻一串珠子,袖间檀香清淡。
一家人不多礼,起来,我看看。
我缓慢起身,被她拉住,倾身仔细看了看。
终究是曾经的熟人。
我后背有些冒汗。
良久,她笑笑,放开我的手。
是个好姑娘,难怪山儿这样不近女色的古板性子口头心头念了两年也不忘。
我怕言多必失,便装害羞,垂头抿嘴站到绍山身后。
绍山爱怜看了我一眼,对太后行礼,阿瑛脸皮薄,请娘娘勿要见怪。
太后轻笑,你懂得疼心爱之人,很好。
接着一声叹息。
这一点倒有些像你义父从前的样子。
四下皆是一愣。
我抬眸,看到她眉眼不知为何有些难过的意味,才发现她原本乌青的鬓发竟花白了。
博山炉熏香缭绕,太后仿佛沉浸到往日里,不自觉喃喃:
你不知道……他疼起心上人来比谁都厉害,穿鞋梳头都亲自上手,远在关外守营都要跑马回来,只为给妻子过一夜生辰。
那时我才觉得他像个人……
无人敢回话。
死寂中,我用力掐紧袖中指尖,平静垂眸。
这时,有太监弯腰进来,恭谨道: 陛下从帝陵回来,设下宫宴,说要亲自赐婚。
什么。
不是说绍山不受重视吗。
我看向绍山。他一脸受宠若惊。
3
到了宫宴,才知绍山所言非虚。
绍道寂养子真的不少,除去在场的四位,边关四境各有四子,算上他,足足九个。
他悄悄告诉我: 义父后宫空悬,也没有选秀生皇子的打算。
所以他那个兄弟私下隐隐有结党角逐东宫之位的迹象,而绍山一向低调,平生只求江山安稳,做个太平闲王,便被兄弟们排挤忽视。
这样为他而设的热闹宫宴,从未有过。
我暗暗打量了一圈,发现在场的养子年岁都差不多,估计都是绍道寂从前在军中的心腹。
一个个气势凌人,跟绍道寂翻版似的。
而且其中有一个,我好像在哪里见过。
那人似有所觉,隔着几个位置,面无表情望过来。
烛光明艳,照亮那人眉尖一道狰狞的疤。
我大惊,连忙移开目光。
当初绍道寂把我送进宫为质时,小六急得发疯,捉紧黄金羁被绍道寂用马鞭抽得皮开肉绽也不放手。
他恨得流血的眼睛我至今都还记得。
他挣扎着扒紧车窗,对我说: 主人,你别怕,总有一天,我一定杀了狗皇帝和他,接你回家。
然后……
就没有然后了。
心里的那点动荡缓缓沉寂。
人心易变,谁的承诺都不能视为永远。
正好此时绍山给我斟了杯酒,我接过一喝,下意识觉得不对,想吐出来。猛然想起本朝人大多爱饮这种梨花春,偏我每次喝了身上就起红疹,痒得一晚上睡不着。
那时我又贪嘴,喜欢喝,烦得绍道寂无可奈何,索性禁了全府的酒,叫我无空可钻。
如今在有熟人的场合下,我不敢做出格格不入之态,惹人侧目心疑。
只好勉强咽下,祈祷红疹不要冒得太快,撑完宫宴结束就好了。
然而绍道寂不愧是我命中的灾星,自己办的宴,自己来得晚就算了,还一反常态待了很久。
也不多言,更仿佛忘了赐婚的事,阴沉沉坐在龙椅,隔着珠帘,看不清神情。
他不走,众人也只能陪着。
绍山也觉得触霉头,悄悄凑过来,对我说: 义父每次从帝陵回来心情都不好,以前都只关在偏殿对一个人撒气,今天也不知怎么了。
对谁?
我还没问出口。
殿门忽然打开,两个太监架着一个脚拴锁链的废人进来。
席上抽气声此起彼伏。
看到那人枯瘦的手腕系的五色绳,我愣住。
有人悄声惊呼:
废帝刘简,他还活着?
4
自古前朝废帝都活不过今朝,便是活着,也只为受辱。
绍道寂有意折辱刘简,让他拖着残躯,身着青衣,蓬头垢面为席上宾客斟酒。
众人面面相觑,倒是小六十分坦然,还故意为难,将酒杯弄倒好几次,刘简只能跪着以一种匍匐难堪的姿态钻进桌子下捡。
身后宗室里有小孩子不忍,天真问他母亲:
阿母,陛下为什么要欺负他?
他母亲赶紧捂住他的嘴,嘘,小娃娃不要乱说话,他是坏人。
绍山转头,温和告诉小孩。
当初奸臣贾钟当道,逼陛下送先皇后入宫为质。
陛下想着刘简年少,又是个只知吃喝的傻子,伤害不了先皇后,便忍痛割舍了先皇后,隐忍谋权,以图日后大业,为先皇后报此时之辱。
却不想那刘简竟扮猪吃老虎,阳奉阴违薄待先皇后,将先皇后毒死在冷宫。陛下心爱妻子,遂留着他的命为妻子泄愤。
小孩伶俐,似懂非懂,挣开他母亲的手,有些疑惑。
可是哥哥,陛下心疼妻子为什么要把她送给坏人,如果有人要抢我心爱的小兔,我是拼命也要护着它的。
绍山一怔。
我们座位在后面,挨着廊柱,纱幔遮过,又因是家宴,酒到酣时,大家也没有太多规矩。
小孩跑下桌,到我身边,好奇睁着黑亮大眼睛,姐姐,你是哥哥的妻吗,你觉得哥哥说的对不对?
绍山颇有些尴尬,涨红了脸,对我表明心迹般,结舌道: ……不是,我绝不会那样对你……
小孩子都懂的道理,很多大人却装糊涂。
我怜爱摸了摸小孩软软的脸蛋,好孩子。
看到他手心捏着一只没剥开的菱角,便拿桌上的小金剪子剪去两角,轻轻一掰,完整的雪白果肉冒出来。
小孩开心接过,姐姐真厉害,阿母说我们陇西和京城人都剥不来这个,只有江南那边的姑娘会使巧劲,姐姐是江南人吗?
我一僵。
阿瑛祖辈都在京城,从没下过南。
劭山查过我身世,此刻也疑惑望着我。
宴席不知何时安静了,小孩子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亮,一时四下目光都若有所思投来。
此刻宴席中的都是陇西旧人,他们只熟悉一个江南人,便是劭道寂曾经最珍爱的妻。
珠帘后,龙椅上,那人的视线似乎也遥遥定在了我身上。
幸好越是危机临头,我反而越冷静。
我自然放下金剪刀,微笑: 小时候家里穷,隔壁邻居做倒卖南边水货的生意,经常喊我去帮忙剥菱角,挣点家用。
天衣无缝的理由,阿瑛本就是穷苦出身。
大家无趣散去了目光。
绍山心疼捏了捏我指尖,轻声保证,以后再也不会有那种日子。
我暗自出了一身冷汗,胡乱应声,唔。
正当我以为躲去一劫时,却不想刘简忽然越过两席,径直朝我这边来斟酒。
我这才看清他手里只有梨花春。
我身上已经有些发热,若再喝一杯,绝对会立马冒红疹,遮也遮不住的
5
脚镣轻响。
乱发下一对凤眼,孤寒冷艳。
刘简直勾勾盯着我,双手擎酒递来。
众目睽睽。接,还是不接。
阿瑛?绍山疑惑出声。
我回过神,迟疑太久,席间已有不少目光投来。
正想开口以不胜酒力为由推拒,刘简却直接将酒杯送上前,宽大袍袖遮住他的手,也挡住了我的。
感觉指尖被人飞快一捏,冰冷触感。
我蹙眉,在下一刻怔了怔。
一枚小药丸轻轻滑进了我掌心。
刘简若无其事收回手,转向另一边。
他是知道的。
我不能饮梨花春的事除了从前旧人,便只有他知晓。
心跳如雷中,我借着饮酒的动作,略微沾湿了唇瓣,咽下那枚熟悉的红色药丸。
很快,身上发热的症状慢慢消散,原本手背浮现的微弱红疹也褪去了。
殿内笙箫依旧,歌舞翩翩。刘简消瘦的青衣背影被带走,消融在黯淡暮色里,无人在意。
我收回复杂视线,望着金杯中的酒液发愣。
这时,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唤我。
阿瑛,走了。娘娘和陛下要给我们赐婚了。
我点点头,努力压下心中情绪翻涌,同绍山一起跪到殿前。
绍道寂赐婚赐得痛快,仿佛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。大抵喝了酒,气势缓和,还分出心思问其余几个义子有没有心上人,他一起赐了。
众人奉承笑笑,小六扯唇,望向绍山。
我们几个哪有三哥这样的好福气,万事不愁的,如今连婚事也圆满,往后日子可有着落了。
绍山四平稳朝小六拱手,承六弟吉言,万事皆赖陛下恩泽。
小六笑不达眼底,似有所谋,话音一转,不过,三哥一向孝顺,这婚姻大事不在陛下和娘娘跟前操办,非巴巴地求请去江南。那地儿非你我故乡,又跟嫂嫂不搭边,有什么好呢,值得三哥连孝道也不顾了。
此话一出,太后也开口了。
虽说江南养人,三哥儿封地也在附近,但成亲礼仪这样的大事还是在京城办比较妥当。
绍山犹豫了一瞬,只好应下。
我心头咯噔,表面乖顺垂着头,暗自不免有些埋怨小六。
捣什么乱
太后在一旁又夸了我许多话,说她没有女儿,与我有眼缘,成婚前希望我能多陪陪她。
绍道寂一直没有出声,闻言轻笑,音色被酒熏,慵懒低沉,有这么好?母后喜欢成这样。
珠帘晃动,戴着玉扳指的食指轻慢拨开。
过来,朕也瞧瞧。
6
王命不可不遵。
绍山在下面紧张望着我。
出奇的,我忽然不怎么忐忑了,只觉陌生。
走向绍道寂的路很多回。江南到陇西,花轿到洞房。
离开他的路也有不少。陇西到京城,马车入宫墙。
但没有哪一回像今日,几步白玉阶,两个未识人。隔着生死,恰如参商。
因是家宴,他没有戴天子的冕冠,龙绣玄服,气势沉敛。
我垂手掩眸,任他打量。
他也只是随意扫了我一眼,像看什么猫儿狗儿,褪下腕间的玛瑙珠串赏了我。
说是贺礼。
我双手恭谨接过,揣进袖里,一直到宫宴结束也没拿出来看一眼。
夜深,曲终人散。太后留我在宫中住,绍山送我去。
宫廊深深,明月高悬,照得绍山的脸明亮,布满欣喜。
他说他高兴。
阿瑛,你是我的福星。义父从未像今日这样看重我,亲自赐婚,还赏了我们好多东西,连娘娘那样孤冷的人也喜欢你。
他在私下才叫绍道寂义父。终究没有血缘,也不如其他兄弟拔尖,很多时候,他与绍道寂只能论君臣。
送我到侧殿门口,绍山脸上被酒和情绪熏染的红久久不散,他的眼睛在黑夜里亮如明珠。
真挚,不掺虚伪。
你说你有个哥哥流落在江南,等我们到了那里找到他。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,让大哥放心把你交给我。
他说,那样,他就真的有家人了。
想起我那弃官为匪,扯旗日日想着造反取绍氏一族人头,把我尸体抢回家的哥哥。
我讪讪摸了摸鼻尖,不知回答什么好。
所幸绍山喝多了,也不执拗逼我发什么山盟海誓,摆摆手转身。
他晕头晃脑,一折身,被庭中葳蕤的紫荆花枝打个正着,我愕然望去,他傻乎乎冲我咧嘴,脸皮上一道红痕。
他倒退着走,望着我笑。
没……没事儿,不疼。睡去吧,我明早到礼部给你选婚服,你爱花,我便叫他们绣满整个春天给你
宫廷婚服自有章程,没有乱绣的道理。
我微微笑,目送他轻快的脚步离去,没有纠正他的醉话。
反正最后都是大梦一场,何必纠结一时的欢愉。
我转头,散去周围宫女,疲惫推开房门,拔去发钗,丢开玛瑙珠串,脱去外裳。一切华贵雍容的东西都使我感到沉重无比。
手指摸向裙带,我抬脚走向浴房,忽然一顿,僵硬望向烛影乱晃的墙壁。
白墙上前边一道瘦人影,后面还有一道。静静的,不知立了多久。
我猛然回头。
形容萧索的男子倚着花窗,月色透进笼罩他半张脸,诡艳斑驳。
喑哑的,被恶意损坏的嗓音。
曾经无数次惊惶响在我耳边,如今却十分从容,像缓缓游曳的蛇,从暮夜里滑出。
金姐姐,我给你换的这张脸,用得好吗?
7
刘简从阴影里走出来。一身黑衣,乌发,深眸,唯有皮肤的苍白与唇间的红渗出颜色。
他亲密靠近我,摸摸我的脸。
国师照着我画的像弄的,和你以前一样好看,你喜欢吗?
我拍开他的手。
他轻笑,顺着握住我指尖,不生气,这样不是很好吗,你站绍道寂面前他都认不出来。
他缠人的样子简直也是条蛇,压抑,喘不过气。
不过我不太喜欢那个绍山,刘简不高兴掐了掐我的掌心,好不容易把你送出宫,你怎么又被一个姓绍的逮住送了进来,还要嫁给他,他算什么玩意儿。
我语气冷淡,盯着刘简。
至少他让我有得选,不会问也不问就把我钉进棺材里。
刘简眸色深黯。
他这么好呀?
刘简歪头,笑得开怀。
可你还是骗他。你利用他回了江南,到时候他就像他义父,被你踹得远远的。我猜的对不对。
我抿紧嘴,侧过头,我没有办法
当时刘简送我的棺材出宫的时机太仓惶,皇城外头起了战乱,抬我棺材的暗卫死了,若不是我被刘简悄悄灌了假死药没了呼吸,容貌也被毁缠满白布,在那些叛军手里只怕肉身都保不住。
暗卫都死了,我没能按昏迷前刘简对我所说的埋在邙山,而是被叛军丢进乱葬岗。
过几日我醒来,瓢泼大雨,我埋在层层叠叠的死尸里呼吸微弱。恰逢绍道寂的军队打进京城,绍山带队清理乱军尸体时,比国师早一刻发现了我。
我只好编了阿瑛的身份。
虽然后来国师找到我,与我一起相瞒绍山,带我进山里养伤。
但阿瑛这个身份根本经不住细查,没有户籍,没有路引,绍山时不时就来看我,跑不了。刘氏皇朝陨落,国师也只能东躲西藏,无法帮我。
而把我弄成这个样子的人还一脸得意。
我推开刘简。
我真心对你见你被奸臣控制,装得疯疯傻傻在深宫不见来日,你叫我姐姐,我可怜你,对你好,你呢?你怎么对我的
刘简垂手,踉跄一下,嗤笑一声,低哑道: 你没办法……我当时也没有啊,我能怎么办……
他忽然逼近,用力捧住我的脸。
你心心念念会来接你回家的夫君根本不顾你死活,兴兵都打到黄河口了。贾钟被逼得狗急跳墙,一心想着怎么弄死你泄愤。
他阴冷冷的眼珠黑得发光,像深宫被抛弃的猫儿的眼睛。
我想护你,让你安安稳稳换个身份得到自由,从此命运再不被人推着走,我有错吗?
窗上,冷雾凝于清光,凄凄斑斑。
我无力闭上眼,两行清泪打湿他颤抖的掌心。
我知道,我知道……
喃喃哽咽。
对不起,我只是害怕……
曾经的夫君面目全非,不能依靠。自己一醒来变成死人,从此只能躲躲藏藏,靠骗靠瞒,费劲千辛回了家,又不知家人能不能认出来。
回头无路,前路渺茫。
我真的很害怕。
刘简深呼吸,用力抱住我。
不怕,不怕……两年前我答应过你的,记不记得?
我很快就来陪你,我们一起爬出宫城,过新的人生,到时候,你不是谁的妻,我也不是刘家的皇帝。
我没出过宫城,你带我走,去哪儿都好,江南,梅州……
我靠在他锁骨,感到他瘦得嶙峋,这么多年,一点肉没长。我在山里养伤半梦半醒不知春秋的两年,他在绍道寂手里肯定不好过。
他也是为了我,隐忍不说出我的下落。
而我还不分是非,只顾哭诉埋怨自己的惧怕。愧疚席卷满身,我难过得想蜷缩起来。
我是找到了逃出生天的机会,可刘简呢。
我虽知道他的本事,当初贾钟那么凶残专横,他都能暗地培植自己的暗卫势力,如今若是想走,自然有他的办法。
可我总感觉不安。
四方深深的宫墙,两个见不得光的鬼影,真的能如愿重获新生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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