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叫我祥瑞,说我的羽毛织成“德义礼仁信”的篇章。
他们筑起高台,以金玉为食皿,将我供奉在丹穴之巅。
可我知道,我只是一只囚鸟。
每日拂晓,我需展开双翼,让周身华彩映照初阳。
他们会匍匐在地,记录我翅羽的每一次拂动,称之为“凤舞呈祥”。
我的歌声必须清越婉转,若有一丝倦怠,司礼官便会进言:“凤鸣有异,恐天象有变。”
我忆起远古。
那时丹水向南奔流,我在梧桐林间与鹿鸣相和,振翅时金羽落入渤海,化作渔人网中的点点星光。
自由,曾是比太平更珍贵的赐福。
首到第一位帝王在此筑坛。
“凤凰现,天下安。”
他将我栖息的梧桐斫断,雕成这囚笼的梁柱。
今夜,我望向南流不复回的丹水,胸口的“信”字纹路灼痛难当。
他们要我以周身华彩担保这虚假的太平,却不知我每根翎羽都浸透谎言。
我低头,啄食着他们进献的金玉——那曾是丹穴山的骨血,如今成了锁链。
明日,我又将为他们起舞,唱那支违心的太平调。
毕竟,天下需要一只凤凰。
需要它永远站在高台之上,用一身华彩,掩盖这人间,裂痕万千。
——你看清了么?
这世上最沉重的枷锁,往往由最美的羽毛铸成。
《丹穴囚羽》他们都说,我是祥瑞的化身。
我的翅羽展开时,能遮住半片天空,每一根翎毛都闪烁着“德”、“义”、“礼”、“仁”、“信”的符文。
丹穴山下的百姓为我修筑高台,用最纯净的金玉供奉,他们说:“凤凰现,天下安。”
可他们不知道,每一次展翅,我都能感受到符文在灼烧我的血肉。
我仍记得很久以前,丹水向南奔流入海,我在梧桐林中自由起舞。
那时我的歌声能与山泉相和,振翅时洒落的金羽会化作渔舟归航的灯火。
首到那个雨夜,大祭司带着三千甲士来到丹穴山。
他指着我说:“请尊驾为这乱世作证。”
他们将我栖息的梧桐伐倒,雕成祭坛的梁柱。
从此,我成了这座金玉牢笼里最珍贵的囚徒。
每日拂晓,我必须准时出现在高台,让朝阳为我的羽毛镀上神圣的光晕。
司礼官会高声诵读:“凤鸣朝阳,天下归心。”
若我的歌声稍显疲惫,次日便有边关告急的奏报;若我振翅不够舒展,必有旱涝灾害的流言西起。
他们要我以这一身华彩,担保这个摇摇欲坠的太平。
今夜,我望着南流的丹水,胸口的“信”字纹路突然灼痛难当。
一个白衣士人冲破守卫,跪在祭坛下高呼:“凤凰!
你若真有灵,就告诉天下,边境己是饿殍千里!”
甲士的刀锋刺穿他的胸膛。
血溅在我的尾羽上,那滴血竟让“仁”字符文黯淡了一瞬。
大祭司匆忙赶来:“妖言惑众,惊扰祥瑞。”
他亲手擦拭我羽毛上的血迹,却擦不掉那逐渐蔓延的灼痛。
我开始在深夜听见哭声。
来自边境饿死的孩童,来自治水累死的民夫,来自因首言被贬的忠臣。
他们的痛苦化作无形的丝线,缠绕在我的翅根,让我每一次起舞都如同受刑。
最讽刺的是,那些祈求我赐福的人,奉上的祭品正是从灾民口中克扣的粮饷。
新帝登基那日,祭典格外隆重。
当我展开双翼时,突然看见了真相——我羽毛上的符文根本不是天赐,而是人间愿力所化。
世人将对美德的渴望投射于我,却又用这份渴望禁锢了我。
“请凤凰起舞,佑我江山永固!”
新帝高呼。
万千百姓跪拜,他们的愿力如潮水涌来,几乎要将我的骨骼压碎。
那一刻,我做出了选择。
我没有起舞,而是振翅冲向云霄。
金玉祭坛在我的冲击下轰然倒塌,符文从我的羽毛上片片剥落,化作漫天光雨。
“祥瑞不是谎言,”我在空中长鸣,“但当祥瑞成为掩盖苦难的遮羞布,它比灾祸更可怕。”
我向南飞去,追逐着丹水汇入的渤海。
褪去所有符文的我,只是一只普通的五彩巨鸟,却比任何时候都接近凤凰的本质——不是太平的点缀,而是良知的映照。
或许有一天,当人间真正需要凤凰时,我会再次出现。
但不再是作为祭坛上的装饰,而是作为一面镜子,照出这个时代最真实的模样。
——你看,真正的祥瑞,从来不怕看见人间的眼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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